close

【JeTi】裝置 

 

 

 

高聳的建築坐落在山間的小山坡上。

屋外圍起高高的圍牆,周圍設立數百支監視器,看得出來戒備相當森嚴。

建築物以全白的背景為裝飾,遠看就像隻白色的大猛獸直挺挺地矗立著,而近看,那令人窒息挑高,冰冰冷冷的白,讓人感受不到任何一絲溫度。


「逼逼逼逼逼~」微弱的機械聲,頻率規則響著,機器另一端,連接的是一隻白皙瘦弱的手臂。

似乎看不到任何一絲的血管的白皙,與建築物的白色背景,融成一個詭異的和諧。

「博士,0801數值已經升到2007805了。」房間一端,一個穿著白色工作服的男子,口氣中難掩一絲興奮。他望著床上那緊閉雙眼,臉上毫無血色的女子,手上的筆在本子上不停抄寫。

「恩,仔細記錄接下來的數值,隨時跟我報告最新狀況。」被稱為『博士』的中年男子威嚴的下著指令,然後望著床上那女子的面容,內心微微一悸。


他從沒想過,會在那個荒廢已久的大宅裡,發現到如此吸引人的她。

那時候,他到那間大宅搜查,然後在一間房間,看到她躺在那張粉紅色豹紋的雙人床上。

平平靜靜、一動也不動,看起來就像吃到皇后毒蘋果而昏迷的白雪公主。

他不知道她在這個地方待上多久的時間,但從那佈滿灰塵的情看來看,可以推測,已經有好久好久,沒有人踏進這間大宅了。

不帶絲毫考慮,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那女孩白皙稚嫩的臉頰。冰涼的觸感,讓他有些驚訝的抽回手指。

接著,他在房間來回走動,仔細觀察裡頭的擺設。

雖然每個角落都蒙上一層灰,但隱約看得出來,這房間的背景是以少女般的粉色系為主。

床頭櫃上頭,擺放著一整排的相框,裡頭全是這個女孩與另一個人的合照。

一歲的小嬰兒、五歲的小孩童、十幾歲的女孩、二十幾歲的少女……

從這些照片中,可以推測出這是一個女孩的成長過程。

但詭異的是,對照另一個人的成長,在床上的這個女孩,似乎永遠都是一個模樣。就跟如今在床上的面貌一模一樣,歲月在她的身上,似乎無法造成任何影響。

頓時,他明白自己這趟搜查的任務已經成功達成。


將女孩帶回實驗室,他花了許多心思在對方身上。

一次又一次的失敗,就在他打算放棄時……總算出現一絲曙光。

照今天的狀態繼續下去,大概再一個月,女孩的狀況應該就會慢慢好轉。

用力吸了口雪茄再重重吐出,望著辦公桌上那排相框,裡頭的女孩瞇著笑眼微笑著……他感覺自己的心臟,又不受控制的瘋狂跳動。


「博士博士,0801醒了!0801醒了!」一個月後的某個早晨,助理緊張兮兮的跑到他的房前,大力拍打著房門。

從床鋪上彈起,連外套都來不及穿,他馬上跟著助理跑到女孩所在的房間。

走進房裡,印入眼簾的,是女孩坐在床邊望著窗外的畫面。

美得就像幅畫似的。

他深深吸了口氣,然後緩緩走上前。

聽到後頭的腳步聲,女孩轉過頭,瞇著眼微笑著。

果然……就如同照片一樣,就如同想像一樣。是個會讓人醉倒的笑容哪!

「你好。」女孩的嗓音顯得有些低沉,但卻是另一種魅力。

「妳……好。」結結巴巴的回應讓他感覺有些囧,臉頰也不受控制的染上一絲紅。

「噗~」一旁的助理見狀忍不住偷笑出聲,被他狠狠一瞪後,便識相地摸摸鼻子走出房間。

Jessi?」女孩遲疑了幾秒,然後有些不確定的念出一個單字。

「咦?」疑惑望著女孩,但他很快的就知道女孩所說為何。

雖然有些訝異,但他還是揮手回答:「Sorry,我不是Jessi。」

Jessi呢?」聽到對方的回應,女孩站起身左顧右盼。然後在發現這個空間裡,沒有那個想見的人時,語氣頓時緊張起來。

0801,妳……已經自由了。」輕輕撫上對方的肩膀,女孩顫抖的身軀,讓他感到相當心疼。

「不要,我要找Jessi,我要找Jessi!!」被用力一推,他沒時間訝異女孩出乎自己意料的力氣,而是被對方歇斯底里的反應給震懾。

無力阻止女孩破壞房間的舉動,他只是聽著對方不斷呼喊『Jessi』而感到難過。

最後,直到用盡力氣而昏厥,他才抱起女孩,將她安置在床上,然後將機器管線的一端,連接在女孩的手臂上。


猛烈地灌了口大杯威士忌,搖搖有些混沌的腦袋瓜,他盯著辦公桌上的大螢幕發愣。

影片裡的主角,都是『Jessi』。

從一歲到二十幾歲的『Jessi』,是這影片的所有重點。

躺在嬰兒車裡,伸出雙手要求抱抱的『Jessi』。

戴著小帽子,哭喊著不想上幼稚園的『Jessi』。

上了中學,坐在位置上乖乖讓人綁頭髮的『Jessi』。

染了金髮,『Tiff』、『Tiff』喊個不停的『Jessi』。

雙手交叉胸前,鼓著臉頰,一臉傲嬌的『Jessi』。

伴隨『Jessi』的,是女孩低沉好聽的嗓音,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影片中。

一聲一聲的呼喊,毫不掩飾其中的依戀與寵膩。

再次將酒液倒滿杯子一乾而盡,卻依舊無法將心中的煩躁感掃去。他乾脆以口就瓶,大口大口灌下那火辣的液體。

「咳咳~」直到被嗆出眼淚,這才放下酒瓶,望著天花板重重的吐了一口氣。


隔天一早,他再次走到女孩的房間。

印入眼簾的,依舊是女孩坐在床邊,望著窗外的模樣。

「你好。」聽到他的腳步聲,女孩轉過頭,又是那迷人的笑容。

「妳好。」他發現到,女孩看著自己的表情,就陌生又疑惑,彷彿兩人是第一次見面似。

「這裡是哪裡?」依舊帶著笑容,女孩環顧四週發問。

「對了,Jessi呢?」正當他打算回答時,女孩又快速打斷他的話。

「她不在這裡,對不起。」他回答,然後一臉擔憂的看著對方。

那如月亮般的眼眸依舊笑著,但說話的聲調卻像個極度不安的小朋友。

Jessi呢?Jessi呢?我要Jessi……」看著女孩臉上依舊帶著笑意的表情,彷彿有顆大石頭壓在自己心頭,他拿出早先準備好的器材,朝女孩的手臂注射。

果然,女孩身子一軟,就這樣倒在他的懷裡。

「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」他讓女孩躺回床上,眼眶忍不住地泛紅。


夜晚,他再次回到辦公室,盯著桌上的大螢幕發呆。

Jessi』如銀鈴般的笑聲,從音響傳到自己的耳裡。而且,從影片中,可以看到她的各種喜怒哀樂。

剛睡醒的慵懶神態。

不想起床時的賴皮狀態。

看到黃瓜在餐桌時的厭惡表情。

臉頰嘟起,憋屈的模樣。

望著遠方,一臉放空的呆滯。

臉頰漲紅,抿著唇不悅的皺眉。

哭紅雙眼,眼淚唰唰往下掉的難過。

甚至是,摀著臉頰,滿臉通紅的害羞神情……都在影片中,完整的呈現出來。

當然,除了『Jessi』外,伴隨著的,依舊是女孩低沉好聽的嗓音。

不知道為什麼,關於女孩跟『Jessi』的一切,他感到莫名的忌妒。

按下暫停鍵,畫面定格在『Jessi』俏皮地坐在後車廂,綻開大大笑容的模樣。

「該死。」再次將杯子的液體一口乾盡,他看著桌上那排相框。

女孩的一頻一笑牽動著他的七情六慾,他為自己倒了杯酒,然後向照片裡的女孩舉杯致敬。


連續一個禮拜,都是一樣的情形。

女孩開口講話,一定會在三句內提到『Jessi』。只要發現『Jessi』不在自己身邊,雖然臉上還是帶著笑意,但聲音中藏不住的緊張和難過,卻總是讓他特別難受。

今天,他終於忍不住的朝她大吼:「0801,已經沒有『Jessi』,妳已經被丟棄了。」

女孩臉上依舊掛著笑容,但身子明顯一僵,低下頭定格好久。

氣氛瞬間尷尬起來,甚至讓他以為女孩會不會抬頭就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嚎啕大哭,但出乎他意料的,女孩只是乖乖的躺回床上,閉上眼進入睡眠狀態。

他有些挫敗的看著女孩的舉動,搔搔頭,走回自己的辦公室。

將記憶卡從電腦上拔除,他從書櫃上拿了本厚厚的筆記本。

翻開折起做記號的那頁,上頭被畫上一個大大的問號。他在一旁畫了個三角形,為這些日子的觀察,做了註解。

SN型秘書機器人0801號。』的旁邊,被用紅筆寫下『出現情緒感應』、『抽離機械人無情緒機制』、『病毒入侵,開啟情感機制』……最後則停留在『強制關閉』的字樣。

這是二十幾年前,一個怪博士的筆記本。


那個女孩,就是怪博士設計出來的『SN型秘書機器人0801號。』

當初,因為博士與妻子工作繁忙,於是特地製造一個人型機器人,來照顧他們剛出生的寶貝女兒,Jessica

但不曉得為什麼,原本應該照命令行事、不能帶有情緒反應的機器人,卻悖離了當初設計的設定。

0801出現了設定以外的感情……而且對象是她從小看到大的Jessica

Jessica也因為從小與0801朝夕相處的關係,漸漸依賴,甚至喜歡上這總是陪在自己身邊的夥伴。

這讓創造0801的博士大為震驚,他不懂是哪邊的設計出了差錯,讓0801產生如人般的七情六慾;而另一方面,他也不能接受自己女兒對機器人出現錯誤的感情。

於是,他強制將機器人關閉,然後舉家搬離這個城市……只剩下被丟棄的0801,以及空蕩蕩的大宅。


在一次偶然的機會,他得到怪博士的真跡筆記本,然後對裡頭的機器人產生極大的好奇心。

所以,他回到大宅,希望找到傳說中二十幾年前,擁有人類感情的機器人。

而果然……被他找著了。

只是,有一點和博士筆記寫得不太一樣。

照理說,當他將機器人的記憶卡拔除時,機器人的記憶應該會重新歸零才對。

就像0801看到他,永遠就像第一次見面一樣;但為什麼,0801還會記得『Jessi』呢?

難道,對於『Jessi』的記憶,已經深植到0801的整體系統中,那不就變成就算把記憶卡拔除,也無法抹滅0801對『Jessi』的記憶了?

「這太誇張了。」他搖搖頭,對自己的假設感到荒謬。如果真的是這樣,那0801到底是什麼?

人,還是機器人?

這時,他突然想起書上所說的:人與機器的最大差別,就是思想、感情和情緒啊!

沒有忘記『Jessi』的0801

一直掛念著『Jessi』的0801

找不著『Jessi』而驚慌失措的0801……

這樣的0801,真的還算機器人嗎?

抓著頭髮苦思,他感覺到自己這些年來的專業,受到一股莫大的衝擊。


「博士博士,0801哭了,0801哭了!」在當他苦思的時候,助理莽撞的衝進他的辦公室,然後告訴他這個令人驚訝的消息。

「怎麼可能。」聽完,他馬上翻開筆記本確認。

沒錯啊!因為當時的設計是以秘書為範本,所以怪博士只放了『喜』的表情反應在SN型秘書機器人0801號上。

所以之前就算女孩找不著『Jessi』而驚慌時,臉上也只能有微笑的表情……怎麼這下子,又多了個哭的表情反應呢?

跟著助理回到房間,只見女孩坐在床邊,眼神專注地看著窗外,眼眶的涙潺潺流下。

「咦,下雪了?是今年的第一場雪耶!」助理走近窗邊一看,然後興奮的大呼小叫起來。

Jessi,是初雪……」女孩將手貼上霧濛濛的玻璃,然後露出一個他見都沒見過的表情。

輕輕的笑容伴隨著濃濃的哀傷。

這一刻,他似乎產生一種錯覺。

就算0801沒有所謂的『心』,但卻有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類,都還要溫暖裝置在身上。

而那個裝置,或許……就是『愛』吧!

arrow
arrow
    文章標籤
    JeTi、我在打什麼QQ
    全站熱搜

    Olg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0) 人氣()